礼贤法师述
三祖圆证法华南岳尊者止观大禅师传
乙四、南岳隐栖期
光州当陈齐边境,烽火数兴,众不遑处,乃以陈光大二年入居南岳。
讲光州位于北齐的南端偏西,离北周和南陈的边境都很近,因此战火屡屡兴起,僧众没有一个安全的处所。遑,原义是指闲暇,这里是指安全。不遑就是不安全。于是在陈光大二年(年)的时候往南进入陈朝境内居住于南岳衡山。而在前一年,亦即年的时候,智者大师已经离开南岳,前往陈朝的首都金陵去弘法的。
谓其徒曰:“吾寄此山,正当十载,过此以后,必事远游。”
讲慧思大师到了南岳以后,就对跟随他的徒众说:“我寄居在这里,大约正好十年时间,过了十年以后,必定要从事于远游。”远游,本义是到远处游历,对于出家人来说就是到处参学。那些徒众听了以后,都没有明白慧思大师的意思,以为大师十年以后又要迁移到别处去。直至十年以后慧思大师圆寂,大众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真义。
(注:师入南岳,至大建九年,果十年而终。)
讲《续高僧传·慧思传》云:“又将四十余僧,径趣南岳,即陈光大二年六月二十二日也。”而慧思大师圆寂的日子是“即陈太建九年六月二十二日也。”亦即年~年,正好十年。所以道宣律祖感叹地说:“取验十年,宛同符矣。”
大建,应读为太建,这是陈宣帝陈顼的年号。
先是有梁朝高僧海禅师居之,一见如旧识。即以是山,俾师行道。
讲一开始有梁朝的高僧慧海禅师居住在南岳的衡岳寺,慧思大师带着四十余位徒众到了衡山以后,就暂住在衡岳寺。那位慧海禅师和慧思大师很有缘,两人一见如故,就好象以前认识一样。于是慧海禅师就把衡岳寺让给了慧思大师居住,使慧思大师能够安心修行办道。
“即以是山,俾师行道”,准确地讲是把寺院让给慧思大师以作弘道之用。如《佛祖历代通载》卷十云:“先是梁僧惠海,居衡岳寺,及见师,欣然让之。”当然,在以前寺院附近的山林也大多属于庙产,因此在这里称以山让师,也未尝不可。
这种同参之间惺惺相惜的情形在所多有,比如法智知礼大师,一开始他是居住在乾符寺的西偏小院之中,“有寝无庙”。后来保恩院的院主显通法师看知礼大师确是一代高僧,于是舍保恩院为长讲天台教法的十方住持之地。知礼大师入住后,经过重新整理扩建,即成为后来的延庆寺。可见,如果真有修行的人,不用自己去找庙,别人会主动上门来请你去主持。不象现在一般的出家人,到处钻营奔竞,总想找到一个地方,自己当方丈做主人。可是,始终是南跑北颠,找不到一个适当的地方住。其原因多数是由于平时不检点自己,没有行持,没有道德所致。两者相比,何啻霄壤。
师一日登祝融峰,岳神会棋。神揖师曰:“师何来此?”师曰:“求檀越一坐具地。”神曰:“诺。”师即飞锡以定其处(注:今福严寺是)。
讲祝融峰,南岳衡山的主峰,海拔米。传说火神祝融曾经游玩休息于此,故名祝融峰。会棋,“会”是恰巧,“会棋”即正好在下棋。岳神看见慧思大师来了,于是一边作揖一边说:“大师何故来到这里啊?”慧思大师回答说:“我来是想求檀越施舍一块能够敷展坐具的地方。”这是一种婉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要求布施一块庙基地。
坐具,梵音尼师坛,译作随坐衣、坐卧具或者坐具等,即坐卧时敷在地上或床上的长方形布。这是为了防御地上的植物、虫类等,以保护身体,避免三衣和寝具受到污损,故《四分律》卷十九曰:“为三缘制之:一为护身,二为护衣,三为护众人床席卧具。”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具成了礼拜之具,按律来讲,这是很不如法的。所以南山律祖和义净律师都曾经予以痛斥,《释门归敬仪》云:“坐具之目,本是坐时之具。所以礼拜之中,无文敷者也。”《南海寄归内法传》卷三云:“礼拜敷其坐具,五天所不见行。”坐具之颜色与三衣相同,用青、黑、木兰之色。在作新坐具时,必须取旧布贴在中央或四边,防止敷展时被风刮起,而不是如一般俗人所谓的是代表四大天王之类。大家既然是在上佛学院,就应该以律文为准,而不应该以讹传讹。
岳神听了后就回答说:“可以,好的。”于是慧思大师就手持锡杖巡历各处,来确定将来造寺的处所,根据小注可以知道这个处所就是现在的福严寺所在。福严寺位于衡山掷钵峰下面,距磨镜台约半公里。慧思大师曾久居本寺,宣讲《大品》等般若类经典,因此在当时,福严寺又被称为般若寺或般若道场。
飞锡,锡,即锡杖,是指出家人手持锡杖游历诸方,又称巡锡。而在一处止住,则称为留锡、挂锡。若按字面理解,则为把锡杖抛在空中,用来确定寺址。
在历史上也真有掷锡空中,然后乘锡而过的典故。据《景德传灯录》卷八记载,唐代元和年中(~)隐峰禅师欲登五台山,途中遇官军与贼兵交战,死伤很多,隐峰禅师为了消除战乱,于是把锡杖抛在空中,飞身而过。交战的双方都看呆了,斗心顿息,双方罢战,此则事迹亦可显示隐峰禅师的神通力与慈悲心。
我国古代僧人一般都有持锡杖的习惯,《续高僧传》卷十六载北齐僧稠禅师,在怀州王屋山,听到两虎斗争,其咆哮的声音响震山林,于是就用锡杖将它们分开,两虎才中止打斗各自散去。因成颂云:“本自不求名,刚被名求我;岩前解二虎,障却第三果。”(此颂见《翻译名义集》卷七)因此古来又有称锡杖为解虎锡的。
锡杖是比丘外出时所携行之物,其作用有三:
1、用于驱遣蛇、毒虫等物;
2、行乞分卫时,用来警觉施主或预防牛犬;
3、为年老、病弱者扶身之用。
《大比丘三千威仪经》中列举了执持锡杖的二十五种限制,如见佛像时,不得使杖头有声,乃至不得以杖指人,或画地作字等,可见其用法之严。
慧思大师虽然已经住在了衡岳寺,但可能是跟随的人太多,或者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所以慧思大师要重新选址另建寺院。实际上在南岳,慧思大师不止建了一所寺院,其它如祝圣寺、藏经殿等,都是慧思大师所创建。那么建寺又为何还要向岳神去乞地呢?要知道每一座山都有各自的山神或土地神,因此在创建的时候最好能够先给土地上个供,希望他能护持寺院,不要捣蛋。就象在今年八月初,万年寺刚开始动工修马路的时候,在罗汉岭那个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坑,怎么用土石去填都填不满。于是大众师就到那里去上个供,念念文疏,告诉土地这是为三宝之事才破土动工的,希望他能护持三宝,不要见怪。结果,没过多久,那个土坑就填满了。这是不久前刚刚发生的事,这里的很多人也都是亲身经历的,可见山神一定是有,而且还很灵验。
法藏法师在讲经的时候也曾讲过一个典故:他一开始在山上小庙住,那里的鸽子、蛇、蜈蚣等很多,经常吓到居士。因此法藏法师就到寺旁的土地庙去讲,希望放一堂蒙山和山神结结缘,但希望他能把蛇、蜈蚣之类都能迁单到别处去。果然,自从那次以后那些东西都不见了,非常地灵。也是基于这样的缘故吧,慧思大师才向岳神乞地。
神曰:“师已占福地,弟子当何所居?”
讲福地,能生福德的好地方。岳神说:“大师您已经把最好的地方占去了,那弟子我又应该住在什么地方呢?”从这句问话中可以看出,岳神并不关心慧思大师所占地方的大小,而是关心地方环境的好坏。
师即转一石鼓,下逢平地而止(注:今岳君塑像犹坐石鼓上)。
讲慧思大师于是把一个石鼓推下山,石鼓在下面遇到平地以后就自然停了下来,于是就在那个地方建岳神庙以安置岳神。在小注上志磐大师说,直到现在岳神的塑像仍旧坐在石鼓之上。说这个话是在宋代,现在不知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我并未去过南岳,有缘时大家倒不妨去看看。
岳神乞戒,师乃为说法要。
讲乞戒,即求受戒法。法要,佛法的精华要义,《遗教经》云:“为诸弟子略说法要。”本来按照菩萨戒的要求,凡是佛弟子,看到一切众生,“应当唱言,汝等众生尽应受三归十戒。若见牛马猪羊一切畜生,应心念口言,汝是畜生发菩提心。”如果不这样做,是犯轻垢罪的。因此既使是对于畜生,我们尚且要给它说说戒法结结缘,更何况目前岳神主动地来乞戒呢,所以慧思大师就为他略说法要。
一日师谓岳神曰:“它日吾有难,檀越亦当有难。”
讲有一天慧思大师对岳神说:“以后我有难的时候,施主你也同样会遭受灾难。”意思是说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至于到底会有什么灾难,在传文的后面会讲到,这里暂时不说。
师指岩下曰:“吾一生曾此坐禅,为贼断首。”寻获枯骨一聚(注:今福严一生岩)。
讲上面的对话都是在慧思大师和岳神之间进行的,从这里往下是慧思大师和徒众之间的对话,不要错会了。
有一天,慧思大师指着高岩下面的一块地方说:“我的前一生曾经在这里静坐修禅,可惜被强盗斩断了头颅。”不久果然在岩下获得了没有头颅的枯骨一堆。如士衡法师的《天台九祖传》云:“寻指岩丛曰:‘吾前身于此入定,贼斩吾首。’众共掘之,获聚骨,果无首。”小注说那块岩石就是现在福严寺旁边的一生岩。
至西南隅,指大石曰:“吾二生亦曾居此。”即拾髑髅起塔,以报宿修之恩(注:今二生塔)。
讲又来到西南角,指着一块大石说:“我前二生的时候也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于是捡起髑髅造塔,用来报答前世修行的恩德,这个塔就是现在的二生塔。《续传》云:“思得而顶之,为起胜塔。”髑髅,即骷髅,没有皮肉的死人尸体和头骨。
我们的这个身体虽然是假的,“此身不坚,于我无益。可畏如贼,不净如粪。”但借假修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平时还得适当予以照顾。既使是有神通、有因缘看到了自己过去世的尸骨,也同样应该予以恭敬,因为你曾经借它而修行。如果没有前世的这具尸骨认真修持,又哪来今天的你呢?
在《金光明经》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有一次佛陀带着大众来到一处山林之中,问大众说:“你们想看看我过去世修菩萨行时的舍利吗?”大众都表示“乐见”。于是佛陀用手按地,大地六种震动,并且从中开裂,有一个七宝塔从地踊出。这时世尊就从座位上起来,“礼拜是塔”!这时大家都很奇怪,就说:“世尊,如来世雄,出现于世。常为一切,之所恭敬。于诸众生,最胜最尊。何因缘故,礼拜是塔?”于是世尊就告诉大众,在这个塔里面有世尊过去世修行时所遗留下来的舍利,不仅我要作礼,你们大家也应恭敬礼拜。其原因就在于“我因此骨速得无上正等菩提,为报往恩我今致礼”。可见佛、祖对于故身仍然是很恭敬的。
在西藏,一般都是实行天葬,由天葬师将尸体“节节支解”,然后再让鹫鸟啄食,没过几分钟就尸骨无存,“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做这个工作的天葬师大概都是菩萨化身吧,一般人还真做不来。在那个地方修不净观是最好了,能彻底地破除对身体的执着。然而我在看《天葬》那部片子时发现有人为了拍照,也拿了刀子在已经圆寂的喇嘛身上乱划,还装出各种姿式,这种行为对于尸身来讲就不是特别恭敬了。试想:那个尸体曾经念了多少的咒语啊?虽然已经圆寂了,只剩下一个色壳子,但我们仍旧应该对其予以适当尊重,这是最起码的要求和素养。
又至蒙密处曰:“此古寺也,吾三生尝托居此地。”因指人掘之,果有僧用器皿及堂宇之基,即筑台为众说般若经(注:今三生藏)。
讲慧思大师又来到一个杂草丛生、阴暗寂静的地方说:“这里以前是古寺,我前三生的时候曾经寄居在这里修行。”于是示意指点别人去挖掘,果然挖出了只有僧人才用的器皿,以及原来古寺堂舍屋宇的地基。于是就在这个地方建筑高台为大众讲说《般若经》。这个地方就是现在的三生藏。
三生藏是南岳的名胜所在,在以后禅宗的语录中也有经常出现。比如在《五灯会元》中记载说,有僧问玉泉宗琏禅师:“不落因果,为甚么堕野狐身?”师曰:“庐山五老峰。”又问:“不昧因果,为甚疾脱野狐身?”师曰:“南岳三生藏。”最后又问:“只如不落不昧,未审是同是别?”师曰:“倚天长剑逼人寒。”这是有名的禅宗转语,至于里面的意思,我也不懂,只能凭个人自己去参悟了,光凭字面解释肯定是不行的。
众患无水,师以杖卓崖,虎因跑地,泉乃涌出(注:今虎跑泉是也)。
讲由于南北学徒云集,大众忧虑用水不够,于是慧思大师用锡杖戳在岩崖上。据《神僧传》卷四记载此事时云:“(慧思大师)忽见岩下润,以锡杖卓之,果得一泉,犹未周续。有二虎引师登岭,跑地哮吼,泉水流迸,今虎跑泉是也。”可见慧思大师用杖卓崖的地方和老虎跑地的地方不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南岳总胜集》说南岳衡山有二十五泉,其中卓锡泉和虎跑泉是分开的。在卷一“掷钵峰”条下亦云:“上有定心石,下有隐身岩,虎跑、卓锡二泉。”因此,慧思大师“以杖卓崖”的地方叫作卓锡泉,而老虎跑地的地方叫作虎跑泉。可见,小注上只注明“虎跑泉”是不够全面的。
用杖卓崖引泉水的事,对于高僧来讲并非难事。如智者大师的弟子普明禅师,当时因为国清寺缺水,于是也用锡杖卓崖,泉水滚滚而出,冬夏不竭。这口井现在仍在,叫作锡杖泉,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至于老虎跑地引泉之事,有名的尚有杭州的虎跑泉,但那是发生在唐代元和十四年(),都没有慧思大师的感应早。
太建元年,九仙观道士欧阳正则,睹山有胜气,谋于众曰:“此气主褐衣法王,彼盛则吾法衰矣。”
讲太建元年即公元年,亦即慧思大师来到南岳后的第二年,九仙观的道士欧阳正则看到慧思大师所住山林附近有殊胜的祥瑞之气,于是就去和众人进行商量谋划。褐衣,褐色(黄黑色)的衣服,这里引申为穿黄黑色粗劣衣服的人,亦即僧人。褐衣法,僧人所传之法,亦即佛法。王,音“旺”,原义是指军临一国,如《诗经·大雅》云:“王此大邦。”这里当佛法兴盛讲。
道士一般都会看风水之类的,他看到这股紫气对于佛法有利,因此想当然地认为佛法兴盛了,那么道教就要衰落了,于是就想方设法地、不择手段地来陷害慧思大师。他这种看问题的方法就是二分法,简单地认为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样的理论指导下,别的宗教一般都很难有包容之心。不象佛教,虽然承认人人都有佛性,人人都能成佛,这是必然的。但成佛有先后,也要讲究一个因缘问题。当一个人的因缘未成熟时,一般不会去强迫他信教,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因此佛教是一个非常和平、宽容的宗教,不象基督教,对于异教徒所采用的也是赶尽杀绝的方法。比如十字军东征,前后共八次,历时近二百年(~),死伤无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而伊斯兰教似乎也有类似的问题,目前世界上所发生的战争大多和其有关。
在中国几次大的灭佛活动中,佛教好象一直是受排挤的对象,在这里面或多或少都可以看到道士的身影,这也许也是一种自卑的表现吧。从心理学来讲,自卑过头,反而会表现为进攻性。而佛教从来就没有去排挤过其它宗教,只是顺其自然地随缘随势发展。因为佛教徒知道,每个人都能成佛,既使你现在是信仰外教,那只是代表你目前因缘还没有成熟而已。但到最后,因缘成熟时,一切人都将归到佛教里来,彻证本性而成佛,这就是《法华经》所说的“佛种从缘起”。既然众生都具佛性,当下即佛,那又何必一手《古兰经》,一手大刀、火箭呢?否则只能多造恶因,于己于人都没有好处。其它宗教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往往作出种种违理丧德之事。下面欧阳正则就是最好的例子。
乃凿断岳心,钉石为巫蛊事(注:见《通塞志》三卷注),埋兵器于山上。
讲其陷害的手段是:凿断岳心、钉石为巫蛊事和埋兵器于山上,现在分别予以讲解。
一、凿断岳心:岳心,即南岳衡山的中心。一般从风水上来讲,每一座山都有各自的风水所在,比如左青龙,右白虎之类的。如果把这些风水或者“龙脉”给挖掘破坏掉了,从小的说会给当地带来不安靖,从大的来说,象南岳这样重要的地方,甚至会给国家带来灾难。因此欧阳正则把“凿断岳心”作为第一件事来诬陷大师。他不知道“天下名山僧居多”,一般寺院都是位于环境清幽,风水绝佳之地,这样人杰和地灵交相辉映,能使三宝兴盛,国家安宁,大有助于世道人心,可谓有利而无弊。
那么南岳的中心在哪呢?就是福严寺所在!《释氏稽古略·南岳思大禅师》卷二云:“当岳心建般若寺。”《神僧传》卷四亦云:“正当大岳之心,今般若寺是也。”般若寺即是福严寺,这在以前就已经讲过了。可见慧思大师是多么地会选地方,以至引起道士这么强的嫉妒之心。
二、钉石为巫蛊事:巫蛊,就是祈求鬼神加害于人或用邪术使人迷惑昏狂的行为。最常见的方法是:事先制作一个小木人,然后边念咒语边用针扎。扎在头上则被咒的人头痛,扎在胸口则胸痛。从历代记载来看,这种方法似乎还挺灵的。现在欧阳正则自己在某处订立了一根石柱,来诬告慧思大师在做巫蛊之事,其手段不可谓不毒。要知道,对于巫蛊历代都是以严刑来惩治的,汉律规定巫蛊者处死,北魏律规定:“巫蛊者,负羖羊,抱犬,沉诸渊。”
小注上说“见《通塞志》三卷注”,准确地说是在《佛祖统纪》卷三十七“法运通塞志第十七之四”,那里的注是解释巫蛊二字的,其文云:“汉江充奏,戾太子为巫蛊事。蛊者、惑也,谓巫者左道。或众埋木人,为咒诅事。今道土欲以巫蛊事陷师也。”这里涉及到一个典故。在汉武帝刘彻晚年的时候,年老多病,因此总是怀疑别人下蛊诅咒他,于是下令让江充去调查。而江充正好和当时的太子戾太子有矛盾,害怕将来戾太子当了皇帝后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指使一个姓胡的巫师事先在太子宫中埋下小木人,然后带人去挖掘,以此来诬陷太子。这个时候汉武帝不在首都长安,正在甘泉宫避暑养病。戾太子知道有人陷害,心里非常害怕,想在武帝知道这件事情之前把它摆平。于是发兵杀了江充和那个胡巫,然而这样一来,大家都以为是太子造反了。当时的丞相刘屈牦出兵平乱,死者数万人,太子兵败逃亡,后来自杀。时间长了,汉武帝也知道了太子是被怨枉的,太子只是太过惶恐,想杀江充以表明自己的清白而已,并无造反之意,于是“族灭江充家”,并造思子宫以表哀思。上面就是对“汉江充奏,戾太子为巫蛊事”的解释,现在欧阳正则也想用巫蛊之事来陷害慧思大师。
三、埋兵器于山上:牛鼻子老道自己先把兵器埋在山上,以此来作为诬陷慧思大师的第三件事。要知道当时陈齐两国处于准战争状态,而慧思大师又是从北齐南迁到陈朝境内的,如果真的私藏兵器,那么这种间谍行为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欧阳正则就去告状了。
因诡奏曰:“北僧受齐募而为之。”
讲诡,欺诈、欺骗。诡奏就是虚假的报告。欧阳正则禀告说:“这个北方来的僧人是受了北齐的招募和指使来做这些事情的(指上面说述的三件事情)。”
宣帝遣使考验。初渡石桥,有两虎号吼,使者惊退。
讲当时陈朝的皇帝是陈宣帝陈顼,他接到报告以后就派遣使者前去考察验证。使者到了衡山,刚想渡过石桥的时候,看见两只老虎挡道,连连号叫,使者为之惊惧,于是又退回山下。
只要是大修行人,不仅诸佛菩萨、护法善神会加以护持,甚至连山精鬼魅、虎虫飞禽等也会予以保护。那些使者一开始是带着兴师问罪的意思而来的,因此老虎等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言外之意是说:连我们都护持他,你们怎么能生轻视之心而来兴师问罪呢!
次日复进。
讲那些使者是负有皇帝的命令的,必须完成任务,故云“次日复进”。那么在第一天受阻后,第二天为什么又能上山了呢?据《神僧传》卷四记载,第二天上山时仍有老虎挡道,但那些使者吸取了前一天的教训,知道事情可能并不简单,道士所言可能有假,于是对虎发誓说:“我见思禅师,当如佛想,若起恶心,任汝所伤。”从此可见那些使者也挺有善根的,老虎听了后这才退开。
师曰:“檀越前行,贫道当续至。”
讲使者见到慧思大师后,说明来意,慧思大师就说:“请施主先行一步,我会接着赶到。”贫道,出家人勤修八正道而求解脱,现在自称道德贫乏,因此这是僧侣的自谦之词。道宣律祖《业疏》卷三云:“皆谦虚自收,不伐德也。”但实际情况却应该如《永嘉证道歌》所云:“穷释子,口称贫,实是身贫道不贫,贫则身常披缕褐,道则心藏无价珍。”这才是贫道的真义。
越七日,度使者尚未至,始飞锡而往金陵,四门皆见师入。使者既至,遂同进谒。
讲度,音“夺”,揣测、考虑。从南岳所在地衡阳郡到当时的首都金陵,其直线距离超过公里,因此过了七天以后,猜测使者还没有到,这才开始拿着锡杖现神通前往金陵,亦即现在的江苏南京,四个城门的守城人都看见慧思大师从自己的城门经过。使者不久之后也随即赶到了,时间刚刚好,于是一同前行进见皇帝。
帝坐便殿,见师乘空而下,梵相异常,惊悟其神,一无所问。以道士诬告罔上,令案治之,罪当弃市。
讲这时陈宣帝正坐在便殿之中。便殿,皇帝休息闲游的地方,又称别殿,有别于正殿。他看到慧思大师从空中冉冉下来,清净幢相不同寻常,这才惊觉领悟到慧思大师是一个奇异莫测之人。陈宣帝的惊悟大概有以下几个原因:1、当慧思大师从四门乘空而过时,“关吏齐奏”(见《神僧传》);2、派往南岳的使者肯定也会回复来去经过;3、当时智者大师正在金陵弘法,深受陈宣帝的尊崇,因此陈宣帝应该知道慧思大师是智者大师的师父;4、亲眼目睹了慧思大师的神通示现。因此陈宣帝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样一个神通广大的人怎么可能去做世俗违法之事呢?于是对慧思大师一句话都没有询问,就认定道士是捏造事实怨枉好人,以此来欺骗皇上。于是命令审案惩处。在古代,欺君之罪是非常大的,因此审案的结果就是“罪当弃市”。弃市,就是在闹市处死,并把尸体暴露街头。这种执行死刑的方式始于秦代,《史记·秦始皇本纪》云:“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
师请曰:“害人之命,非贫道意。乞放还山,给侍僧众,亦足小惩。”帝可之。
讲给侍,供给侍奉(给,音“己”)。慧思大师慈悲为怀,向陈宣帝请求说:“伤害别人的性命,这并非我的本意。祈请皇上能够释放他们,让他们仍旧归还山中,供给服侍僧众,这样也足以显示对他们的惩罚了。”慧思大师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是:1、当时皇帝肯定很生气,不能让道士一点事都没有,故予小惩,这是从世间法的考虑而出发的;2、让其为僧众服务,于三宝地种种善根。慧思大师当然知道这些道士以后还是会闹事的,甚至他们在后世前来挖掘、破坏慧思大师的遗体,但从佛法慈悲为怀的角度出发,慧思大师还是原谅并收容了他们。陈宣帝听了这个请求后,马上就同意了。
敕有司冶铁为十四券,识道士十四名,周回其上,封以敕印,令随师还山。
讲敕,自上命下之词,特指皇帝的诏书。有司,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职官为有司,简单讲就是有关单位。诸葛亮《出师表》云:“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识,音“志”,标志、记号。周回其上,即把十四个道士的名字刻在铁券的周围,并且加封盖上皇帝的大印,以示郑重。然后让那些道士随慧思大师一同回山。
将行,饯以殊礼,称为大禅师,思大之名盖得于此。
讲饯,设斋饭送行。慧思大师将要回南岳的时候,陈宣帝用殊胜的礼遇来为他送行,并且尊称敕封慧思大师为“大禅师”。从此之后人们都称慧思大师为思大禅师,或云思大和尚、思大,其得名的原因就在于此。
禅师,通达禅定之比丘。原始佛教时代,阿罗汉为通晓一切禅法者;及至部派佛教时代以后,比丘之间产生律师、论师、法师、禅师等专门人才。其中,专意坐禅、通晓禅定者,称为禅师。在中国,早期的时候,禅师之名非常尊崇,并非人人都可称之的,故独孤及曾云:“间生禅师,俾以教尊。”在古代,禅师的称号一般有二种来历:一是天子的褒赏,二是呼前辈高人为禅师。历史上第一个在身前被天子褒称为大禅师的就是慧思大师,之后一直要到宋代的宗杲,才在身前受赐为“大慧禅师”。而在圆寂之后由朝廷赐予禅师称号的,则以禅宗北宗之祖神秀获谥“大通禅师”为最早,然后才是南宗之祖慧能大师在圆寂百余年后获谥“大鉴禅师”。
不过到了后来,禅师之名几乎成了出家人的通称,和“法师”的称呼相仿。
初敕寓栖玄寺,尝往瓦官精舍,遇雨不湿,履泥不污。
讲这是回过头来讲述一下慧思大师尚在金陵时的几个插曲。从陈宣帝便殿出来以后,皇帝让慧思大师暂住在栖玄寺。在这期间,慧思大师曾经前往瓦官精舍,碰到下雨的时候,衣服不会被淋湿,脚踩在烂泥地上也不会脏。
瓦官精舍,精舍是寺院的异名,亦即精进的修行人所居之所,而不是精妙之谓。所以《艺文类》云:“非由其舍精妙,良由精练行者所居也。”因此瓦官精舍就是瓦官寺,位于金陵凤凰台,东晋·兴宁二年(),因慧力的奏请,施陶官旧地用来建寺,又因掘地得古瓦棺,故又作瓦棺寺,历代屡有兴废。智者大师是在的时候来到金陵弘法的,深获朝野崇敬。据《智者大师别传》云:“停瓦官八载,讲《大智度论》,说《次第禅门》。”可见智者大师一到金陵就是住在瓦官寺,当时僧俗负笈来学者不可胜数,法运非常隆盛。我想,现在慧思大师来到了金陵,智者大师肯定会去拜见自己的师父。而这次慧思大师前往瓦官精舍,可能也是去看望自己的徒弟的,这应该是在常理之中。
僧正慧皓遇诸涂,叹曰:“此神异人,何以至此。”自是举朝道俗,倾心归仰。
讲僧正,为统管全国僧尼事务的最高僧官,又称僧主。如果只管某一寺院事务的为法主或寺主,由皇帝敕授。
慧皓,在士衡法师的《天台九祖传》和道宣律祖的《续传》中都是写作慧暠,而教材上写作“慧皓”,两者都对,因为“暠”是“皓”的异字体,在《续传》卷十五有慧皓大师的传记。慧皓(~),安陆人(今湖北省安陆市西北五十余里处),从小就出家了,在出家的七十多年时间里,日中一食,戒律冰霜。对于《大品般若经》非常有研究,在隋唐交替之际,主要是在成都弘法,法缘非常殊胜。由于来学的人太多,慧皓大师就树立种种规矩,对于非法之事依律惩治。因此引起了一些小人的嫉恨,就向朝廷报告说:“他聚集了这么多的僧俗四众,都是显异惑众召集来的,肯定另有图谋。”于是唐高祖李渊下诏调查,查明是别人的诬告,就把诬告的人治罪,而慧皓大师的声誉也更高了。他的这个遭遇和慧思大师的遭遇倒很相像,但发生的时间要晚得多。唐贞观七年(年)圆寂于家乡的方等寺,寿八十有七。慧思大师到金陵的时候,慧皓才23岁,然而却已经是僧正了,非常地了不起。
遇诸途,就是在路上碰到了。于是感叹地说:“这是奇异莫测之人,怎么来到了这里啊?!”神以不测为义,言外之意是说:我们真有福德啊,能够见到这样的高僧大德。从此以后全朝廷的人,不管是在家的还是出家的,都全心全意地诚心归依仰慕。归仰,表示归命敬仰之意。《法苑义林章》卷四云:“起殷净心,策殊胜业,申诚归仰。”《无量寿经》上曰:“释梵奉事,天人归仰。”
大都督吴明彻,每亲道论,欲奉以犀枕,未敢言。师曰:“欲与枕便可。”明彻益大惊异。
讲大都督,都督是汉末三国时形成的军事职称,其后发展成为地方军事长官。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称大都督者,即全国最高军事统帅。
吴明彻,在《陈书》卷九有传,字通昭,兖州秦郡人(今江苏六合县西北)。他很小的时候就是孤儿,“性至孝”,十四岁的时候,感到父母的坟墓还没有修葺完备,而家里又很贫穷,于是非常勤劳地努力耕种。却偏偏遇上天气干旱,苗稼焦枯。吴明彻心中十分伤痛悲哀,于是经常到田里去号泣,向老天爷哭诉自己的遭遇。没过几天,有人来告诉他说:“你家田里的庄稼全都复活了,而且还长势良好。”他到田里去看,果然如此,而别人家的庄嫁仍旧是枯萎的。到秋天的时候大获丰收,于是用这些所得重新安葬了父母。不久之后发生了侯景之乱,周围的人们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很多,而吴明彻家中则谷物甚多,于是他全拿出来分给饥民,与大众共渡难关。也许正因为他有如此的阴德吧,以后他的仕途比较顺利,当了大官。在年,北周出兵灭了北齐,南陈趁着北方正乱,于是派遣吴明彻领军北伐。结果大败,吴明彻自己还被北周军队活捉到了北方,最后死在北周的长安。
根据《全后周文·周大将军怀德公吴明彻墓志铭》云:“大象二年七月二十八日,气疾增暴,奄然宾馆,春秋七十七。”据此推算,其生卒年应为~年。但《陈书》卷九却说:“卒于长安,时年六十七。”现在按《全后周文》中的墓志铭来计算,他遇到慧思大师时为66岁。
每亲道论,经常来亲近慧思大师对于佛道的论说,也就是经常来听慧思大师讲经说法。由于他得到了佛法的利益,所以“欲奉以犀枕”,即想供养慧思大师一个犀牛角做的枕头。《一切经音义》卷九十三云:“犀枕者,以犀角为枕也。”但他又不敢直说,可能是慧思大师的道风比较严峻,所以吴明彻不敢随随便便堂突进现。
犀牛角做的枕头也算是“伤物害慈”之列的,象慧思大师这样的苦行僧按道理来讲是不会接受的。但吴明彻是现任官员,权势正旺,因此慧思大师为了能够摄受他,同时也护念他的那一念难得的善心,于是通过他心通知道了吴明彻的想法,就对他说:“你如果想供养枕头的话现在就可以。”这也表现了慧思大师慈悲摄物的一面。便可,现在就可以。吴明彻听了以后更加地惊讶称异了。
师既复归山中,说法如故。
讲既,既而,不久之后。慧思大师不久之后就回到了南岳衡山,仍旧和平常一样地讲经说法。
道众以老病告,愿奉田数顷充香积,用赎老身。师曰:“欲留田当从汝愿。”因名留田庄(注:俗呼‘道士赎身庄’)。
讲以,用……为原因。告,告假,请假回去。香积,原是众香世界的佛名,《维摩经·香积佛品》云:“上方界分,过四十二恒河沙佛土,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其佛以香气为佛事,所吃的饮食其香无比,“周流十方无量世界”,所以后来用来代指寺院的食厨或供料。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那些道士用年老多病为原因来向慧思大师告假,愿意奉上原属道观所有的数百亩田地给寺院充当饮食来源,以此来赎回老病之身,也就是想告老还乡。顷,一百亩。教材上写作“倾”,应予改正。
慧思大师说:“如果你想留下田地供养三宝,那就满你的愿望吧。”于是称这些田地为“留田庄”,民间也有把它称作“道士赎身庄”的。赎身,用财物换回人生自由。
所赐铁券悉收藏之,勒石记其事,名曰《陈朝皇帝赐南岳思大禅师降伏道士铁券记》。
讲勒石,刻石。慧思大师把陈宣帝所赐予的铁券全都收起来藏好,并且把它刻在石碑上用来记述这件事情,碑额为《陈朝皇帝赐南岳思大禅师降伏道士铁券记》,简称为《铁券记》。不过可惜的是,这个《铁券记》我在《全南北朝文》中并未找到,可能已经失传了,也有可能是没有被收录进去,以后大家不妨到南岳去找找看。碑额的全名虽然较长,但不宜分断,因此把教材上碑名中的两个句号去掉。
时道众私誓曰:“今世神通官势皆所不如。后五百年,当生汝法中,坏灭汝教。”
讲这是道士们发恶愿。他们私底下发誓说:“这一世无论神通还是官方势力,都有所不如。但是在五百年以后,我要生在你佛法之中,也出家当比丘,以此来破坏毁灭你的教法。”从这里可以看出那些道士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悔意,他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说自己先去设计害人,而是把它归结神通官势不如别人,可谓死不悔改。并且他们对于慧思大师的一片慈悲摄受之心,毫无感恩之情,而且还发恶愿,要当“师子身中虫,还食师子肉”的恶行比丘,这个誓愿不可谓不毒啊!
佛出现在这个世间,所有外道悉皆归伏,就象师子一样,游行无畏。但佛陀入灭以后所遗留下来的教法,在短时期内也是无人能破的,比如在正法时期甚至在像法时期,都有持戒修行之人,佛法还能保持相对纯正。就象师子刚刚死去,其它野兽还是心存畏惧,不敢接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师子身上自己就会生出虫子来,最终把师子肉全部吃尽。这是比喻佛法到了末法时期,佛弟子所表现出来的种种破戒恶行,使得佛法受到破坏。所以《仁王经》卷下云:“如师子身中虫,自食师子肉,非外道也。”《莲华面经》亦云:“我之佛法非余能坏,是我法中诸恶比丘,犹如毒刺,破我三阿僧祇劫积行勤苦所集佛法。”
在末法中所谓的恶比丘又有哪些恶行呢?《莲华面经》中又云:“未来之时,有诸破戒比丘,身著袈裟游行城邑,往来聚落,住亲里家。彼非比丘,又非白衣,畜养妇妾,产育男女;复有内实犯戒,外示护持,受人信施;复有兴利商贾以自养活。”又《大宝积经》卷一百十三云:“复有四法成就,当知是恶比丘,何等四:傲慢自大、无惭、无愧、不慎口过,是名恶比丘;复有四法成就,当知是恶比丘,何等四:掉动、轻他、贪求利养、多行非法,是名恶比丘;复有四法成就,当知是恶比丘,何等四:受人信施失他福报、不善护戒、轻所受戒、不坚持律,是名恶比丘。”所以在《宝王三昧念佛直指》卷一中,妙叶禅师非常感叹地说:“必是天魔波旬昔恨未消,所遣来者。令同我形服,坏我道法,而无遗余。呜呼痛哉!”
大家应该时时自检,莫犯上述丝毫。深深祈愿:佛法久住,大师辈出。
师亦预记曰:“此诸道士,害我无因,异日着我袈裟,入我伽蓝,坏遗体矣。”
讲无因,没有理由。慧思大师也知道他们已经发了恶愿,因此事先记别说:“这些道士没来由地来害我,在这一世是没有机会了,但在以后会穿着佛教的袈裟,混入到寺院当中,来毁坏我的遗骨。”
袈裟是梵语,此云不正色、坏染衣。又因其形状为小布块缝合而成,犹如田畔,故又名割截衣、福田衣,这是出家比丘所穿的法衣。既然身为比丘,当行比丘事,使名实相符,否则袈裟下失却人身,是为最苦。如《禅林宝训》中洪英邵武禅师云:“三途地狱受苦者,未是苦也。向袈裟下失却人身,实为苦也。”《净土或问》卷一也云:“袈裟下失却人身,万劫难复,铁汉闻之,也须泪落。”慎之慎之。
(注:皇宋太宗时,有大臣出镇湖南,经临此山,历览遗迹。谓主僧曰:“异日道士得志,必有报复。当埋碑石、易庄名,俾无踪迹可寻。”因改名天竺庄,而以碑券埋于三生藏院。)
讲从此往下的一大段小注都是志磐大师来说明慧思大师预记的准确性。
皇宋太宗时,即北宋宋太宗赵光义在位的时候,其在位时间共22年,即公元年至年,他是北宋的第二任皇帝,是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弟弟。
出镇,镇,宋以前一般指军事据点,宋以后主要指县城以下乡村以上设有税收等机构的居住区。镇具有凭借威势以慑服的意思。用于军事方面,则始于汉魏之际,以后逐渐将出任都督者一概称之为“镇”或“出镇”,主要管理军事事务,有时也兼任刺使,兼管民事。宋太祖赵匡胤建立北宋政权后,有鉴于藩镇之弊(唐朝安史之乱就是由于藩镇割据而引起的),于是去掉军镇,剥夺其兵权。因此在北宋以后,镇已基本上不具备军事据点的意义,而主要是从事货物贸易的商业居民区。
湖南,路名,以现在的汨罗江、洞庭湖和雪峰山为界,南边的称为湖南路,辖境约现在湖南省的三分之二左右,治所在潭州(今湖南长沙市);北边的称为湖北路,治所在江临府(今湖北荆州区)。
这位大臣的名字我们不得而知,但他既然出任湖南镇将,而其治所长沙市距离南岳所在地衡阳的直线距离不过公里左右,因此他经过并登临此山,依次游览了历朝所遗留下来的名胜古迹。
这位大臣通过阅读碑文或者通过和出家人之间的谈话,了解到了慧思大师遭道士陷害的因果本末,当然也知道了道士所发的恶愿和慧思大师的预记,于是他对主事的僧人说:“他日道士得行其志,亦即得到权力或势力,必定会来报仇的,因为他们实在是败的太难看了。因此最好把刻有《铁券记》的石碑埋藏起来,并且把‘留田庄’的庄名也更改一下,免得太过刺激他们。既使以后道士们不死心,来查证此事,也可以使他们没有踪迹可以寻觅。”
从这位大臣的话中可以体会到他也是一位现宰官身的护法居士,而且眼光看的很远,因此主事的僧人听了以后,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把“留田庄”改名为“天竺庄”,并且把石碑和铁券全都埋在了三生藏院。
让人即可气又可笑的是,牛鼻子们总是想方设法地来找佛教的麻烦,但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失败以后又不愿承认,想尽各种办法来弥补这种难堪。在《影尘回忆录》中,倓虚法师讲到这样一件事情,他说龙藏本来有七百二十四函,乾隆年间撤去了六函,现在只剩下了七百十八函。又说:“清德宗时,西太后娘家之父亲故去,请北京某观老道诵经百天,太后赏巨额银两;老道坚拒不收,极请太后下旨,将龙藏中有关僧道斗法老道现丑的事,经版悉数销毁。太后以事关国家先皇帝事,初不允。老道陈词力请,不然历代相传,丑辱永无遗忘。太后乃商之各部大臣,异论纷纷,后诸臣知太后已心许之,不敢违逆,遂将该经版抽出销毁(若干数目尚待查)。所以在龙藏中有关老道丢脸的事,再不多见了。”以后大家如果有时间和兴趣,也去考证考证?
(注:大观间,道士林灵素,荧惑天听,果移文物色此事,以无迹可考遂止。)
讲大观,宋徽宗赵佶的年号,从大观元年至大观四年,即公元~年。在北宋一代,虽然佛、道、儒并存,但几乎所有的皇帝都或多或少地信奉道教,犹其是这个赵佶,更是历史上著名的“道君皇帝”。根据卿希泰等所写的《道教史》介绍,他的崇道举措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编造天神下降的神话,自称“教主道君皇帝”;2、大兴宫观土木;3、热衷于为神仙人物加封赐号和制定道教节日;4、仿照朝廷官吏品秩,设立道阶、道职;5、对道士给予优崇,提高道士地位。如在大观元年()二月,下诏道士序位在僧上,女冠序位在尼上;6、提倡学习道经,设立道学制度和道学博士;7、编修道教历史,访求道经,编修《道藏》。在皇帝崇信道教的背景之下,道士的地位很高,下面要提到的林灵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林灵素(~),本名林灵蘁(蘁,音“务”,违逆之义),字通叟,浙江温州人。据《宋史·方技·林灵素传》载:“少从浮屠学,苦其师笞骂,去为道士。善妖幻,往来淮、泗间,丐食僧寺,僧寺苦之。”
从这一段记载里透露了以下几点信息:1、林灵素是还俗后又去当道士的,其还俗的原因是由于不能忍受师父的打骂,从这里就很值得我们深思了!对于徒弟,希望他将来能够有所成就,因此管得严一点是应该的,但也要因人而异,看他是否能够理解师父的那份苦心,是否能够承受得了这种严厉的教育,否则是会起到相反的作用的。在此,林灵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以前我在杭州上天竺挂单时,曾听一位同参谈起扬州高旻寺前任方丈德林老和尚的一些逸事,他说,老和尚对于他认为能够有所造就的人从来都是不假眼色,该打时打,该骂时骂,也不管你职位的高低,或者已经老常住了几十年。但他对于不可造就之人、庸才,却反而对你客客气气的,连重话都不来说你。唉!现在这样的辨别人根,应机施教的老和尚是越来越少了,德林老和尚真有古大德之风!2、从中也可以看出林灵素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无赖,其人品也是相当有问题的。他已经还俗当了道士,却还经常到寺院里蹭饭吃,弄得僧寺苦不堪言。上面所引的是世间正史所记,总不会夹杂宗教感情来怨枉他吧。
又据《历世真仙体道通鉴》载,大观二年()四月,曾经有人向宋徽宗举荐过他,但不知什么原因,他并没有上京。一直到政和六年()十月,他才通过另一位道士许知常的推荐见到皇帝宋徽宗,而在这之前一直都是落魄困窘的。由此可以知道,志磐大师称这件事发生在“大观间”,应该是不确切的,应为政和六年以后。
他见到皇帝以后就开始“荧惑天听”,亦即迷惑皇帝的听闻。林灵素称宋徽宗本来是天帝的长子,是天上神霄宫中的玉清王,特意下降人间来治理国家。而他自己则是神霄宫中的仙卿,是下降来辅佐皇帝的。宋徽宗对此深信不疑,令改名为灵素,专门建通真宫让他居住。在当时,林灵素可谓权倾一时,连大臣们都不敢得罪他,道教也因此获得很高地位。因为他早年和僧人结了怨,想把佛教全部废除掉,怂恿宋徽宗于宣和元年()下诏,改佛号为大觉金仙,改僧为德士,寺为宫,可谓坏事做尽,也引起了百姓的不满。就在那一年,京城发大水,宋徽宗让他到城门作法,却没有效果,于是老百姓争相拿木棒追打他,宋徽宗这才知道老百姓对他是多么的怨恨。后来又和皇太子争道,骄横跋扈,因此最终触怒了宋徽宗,被贬为太虚大夫,斥回原籍,不久就死了。一般小人得志的下场往往如此。
这里说他“移文物色此事”,应该就在他得志的~年之间的事,亦即政和六年至宣和元年。移文,以公文的形式发往各地机关。物色此事,就是调查这件事情。然而因为在这之前已经把碑文和铁券都收藏起来了,所以并无踪迹可考,林灵素这才作罢。
(注:乾道初,有杰止庵来主此山,谓众曰:“二生塔堕荒榛,瞻礼非便,当迁合于三生塔。”盖杰拟私其地,为己塔也。)
讲乾道,南宋宋孝宗赵眘(眘,“慎”的古体字)的年号,从乾道元年至乾道九年,即公元~年。杰止庵,这是那个为首的僧人的名字,“杰”是取他法名中的最后一个字,而止庵则是他的号,故称杰止庵。比如洪英邵武禅师可以简称为英邵武禅师,见《禅林宝训》卷一。又如从义神智大师可简称为义神智,见本书《智者大师传》后面的赞文。
在南宋乾道初年的时候,有一位名叫杰止庵的僧人来主持南岳衡山,有一天他对众人说:“二生塔现在沦落为荒凉僻静的杂草树木丛生之地,如果想去瞻仰顶礼的话非常不方便,因此应该把它迁移合葬到三生塔处。”盖,因为。这是因为杰止庵打算私吞二生塔那个地方,把它迁走以后,他自己就可以在那里建塔了。
(注:即与执事者十四人,备斧攫开石龛,见灵骨如黄金色。有石屏刻欧阳正则等名,转报为今主首、知事行仆,比今名不少差,众大惊骇。)
讲执事,又名知事,指负责处理寺院内外事务的僧职。杰止庵计划好后就和十四个执事一起,带着斧头和锄头挖开了石龛。龛,即塔下室,用以贮存僧人的遗体。看见慧思大师的全身舍利金灿灿的,一点都没有损坏。灵骨,即舍利,一般都是火化后所得,但也有全身舍利者,如《玄应音义》卷六云:“舍利,正音设利罗,译云身骨。舍利有全身者,有碎身者。”不管是全身舍利还是碎身舍利,都是修戒定慧功德所成,故《金光明经》云:“此舍利者,是戒定慧之所熏修,甚难可得,最上福田。”在这里可知慧思大师是全身入塔,几百年以后仍旧色如黄金,这就是全身舍利。之后的智者大师也是全身入塔,在入寂五年后“开视舍利,见灵体不动,如在定中”。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天台山国清寺在僧人圆寂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有坐龛的传统,而不是象通常一样地火化。据说在文革的时候,红卫兵小将为了破除四旧,挖了很多国清寺僧人的墓,其中就有很多肉身不腐、色如黄金的全身舍利,结果都被他们拿去“挫骨扬灰”了!可见,对于天台宗人来说,成就肉身,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要知道,天台宗人都是修密行的,平时你看他很不起眼,而实际上功夫深的很,因此不可以牛羊眼看众生。
杰止庵等十四人不仅看到慧思大师的全身舍利色如黄金,而且还看到石壁上刻着欧阳正则等人的名字,以及他们后世转报为现在的主持、执事和行者时的名字,和现在的名字相比一点也没有差别,亦即全部吻合。主首,即主事,相当于现在的主持或当家。《禅苑清规》卷十云:“主首,分司列局,主执山门大小事务。”行仆,又名行者,是指未出家而住于寺内帮忙杂务的人。
那些人看到这些事情之后,“众大惊骇”,也就是都非常惊讶害怕。
(注:是夕岳庙一爇而尽,州县闻之逮捕甚急。杰辈皆逃散,寺众复掩藏其骨。)
讲爇,点燃,放火燃烧,如《周礼》云:“凡卜,以明火爇燋。”当天晚上,供奉岳神的南岳大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州府县衙等听到消息后紧急下令捉拿肇事之人。
讲到这里,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下岳神乞戒以后,慧思大师曾经对他说的话,慧思大师说:“它日吾有难,檀越亦当有难。”现在果然应验了,慧思大师遭人发掘遗体,而岳神庙则被火烧毁,可谓同时有难。
于是杰止庵等人都逃亡流散而去,寺院的其它僧人重新把慧思大师的遗骨掩藏好。
(注:杰后住它山,每升座必对众自悔责,求免后报。)
讲杰止庵后来住在其它的山中,每次升座讲法的时候必定对着大众自我悔过责备,希望能够免除以后要受的恶报。
(述曰:南岳至此六百年矣,而杰师果应私誓,师与岳神果符先记,异哉!然杰师虽因恶誓,终能归释,由毁为缘,适足以彰南岳摄物之功也。)
讲这一段是志磐大师对于上面这些事情的总结和评价。那些道士发恶愿和慧思大师预记的时候是公元年,而杰止庵的事情是发生在乾道年间,亦即~之间,两者相差大约六百年,所以志磐大师云“南岳至此六百年矣”。道士在发愿时说“后五百年,当生汝法中,坏灭汝教”,而慧思大师只说“异日着我袈裟,入我伽蓝,坏遗体矣”,两相比较,感觉还是慧思大师的预记更现实一点。
在六百年以后,杰止庵等人果然应验了他们自己在私底下所发的恶愿,慧思大师和岳神同时遇难,也果然和原先的预记完全相符,“异哉”,真是太神异了!
然而杰止庵虽然因为发了恶愿,做了恶行,但最后还是能够至诚忏悔,也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回归到了好僧人的行列。所以佛说有二种健儿,一者自不造罪,二者作已能悔。就象衣服脏了,用肥皂等洗了以后,也算是干净的。
杰止庵之所以在最后能够忏悔做第二健儿,就是由于他最初做坏事这个因缘而引起的,这些恰好足以彰显慧思大师摄受物情的功德了。试想:如果当时慧思大师任凭陈宣帝去杀了欧阳正则等人,那么又哪来后来杰止庵等忏悔业障,重新归投佛教呢?因此,慧思大师虽然知道欧阳正则等人以后会对自己不利,但还是营救摄受了他们,这不就反映了慧思大师伟大的功德吗?
师将顺世,大集门学,连日说法,苦切诃责,闻者寒心。
讲顺世,又名顺化,随顺世法而示现灭化之义,亦即圆寂。在慧思大师63岁的时候,将要入于寂灭,于是大集门徒学生,一天接着一天地讲经说法,苦口婆心、悲心切切地呵斥指责那些懒于学法之人,听到的人都感到寒毛直竖,内心为之凄凉。从这里也反映了慧思大师的门风非常孤峻,如果不是咬钉截铁之人,一般是很难接受他的淬炼的,怕都怕死了。
净宗十三祖印光大师的门风也比较孤峻,和人接谈时淳淳劝人要“闲邪存诚,敦伦尽分”,要多念佛,得佛法中实益,从来不假以颜色。你看他的照片,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都使人害怕。而虚云老和尚则垂睑低眉,总在定中,一般的老禅和子对虚云老和尚是非常非常地尊重的。但据说在虚云老和尚打坐的时候,一些小沙弥就敢到他跟前玩,有时甚至还去捋一下他的胡子,而老和尚则微微一笑,岿然不动。这如果是发生在印光大师身上,那是完全不可想象的。由此可见,一折一摄,无非佛法,关键就在于学人能否当体荐取而已。在这里,慧思大师所用的就是“折”的方法多一点。
乃曰:“若有十人,不惜身命,常修法华、念佛三昧、方等忏悔、常坐苦行者,随有所须,吾自供给。如无此人,吾当远去。”竟无答者,即屏众敛念。
讲在这里先解释几个名词名相:
1、修法华三昧,又叫法华忏法、法华忏,即依据《法华经》和《普贤观经》而修的行法,以三七日为一期,行道诵经,或行或坐,思惟谛观实相中道之理。
其方法有三:
1、身开遮,开用行、坐二仪而遮止住、卧二仪;
2、口说默,除念诵《法华经》之外,其它时间都是深观实相,不间杂其它事缘;
3、意止观,又分为有相行、无相行二种,有相行是指依据《劝发品》,不入禅定,一心念诵《法华》文字,并于日夜六时忏悔眼、耳等六根之罪障。无相行则是依据《安乐行品》,入于甚深禅定,观照六根,以了达实相三谛之正空。
天台宗的祖师有相行和无相行是兼修的,不过从祖师的示现来看,也有一定的侧重,慧思大师主要是从无相行的禅定而证入,而智者大师则是通过有相行的诵经而证入。祖师们真是慈悲之极,恐怕后人对于行法有所怀疑,于是各示一端,让人明白:依之而修,决定证理!
2、方等忏悔,这是依《大方等陀罗尼经》而制定的一种三昧行法,和法华三昧一样,同属于四种三昧中的半行半坐三昧,所以把它提上来先讲。
其方法是:以七日为期,在闲静之处庄严道场,迎请二十四尊像,每天三时洗浴,受二十四戒和陀罗尼咒,以赤诚心陈悔罪咎之后,一边旋绕一边念咒,不迟不疾,不高不下。旋咒完毕,却坐思惟,观于实相中道正空。观毕,又起而旋咒。如此周而复始,以期灭罪证理。
3、念佛三昧,在这里是属于常行三昧,又称般舟三昧,以九十日为期。
所谓“九十日身常行无休息,九十日口常唱阿弥陀佛名无休息,九十日心常念阿弥陀佛无休息。或唱念俱运,或先念后唱,或先唱后念,唱念相继无休息时。”然而这里的念佛并非只是单纯的持名念佛,而是结合了一心观佛之相好,或一心观法身之实相的观想念佛和实相念佛的。所以在《摩诃止观》中先用空假中三观念佛之三十二相,“次念实佛”。《观无量寿经》云:“见此事者,即见十方一切诸佛。以见诸佛,故名念佛三昧。”《智度论》卷七云:“念佛三昧能除种种烦恼及先世罪。”
由此可见,念佛的本意在于忆念、追想佛的法身和佛的种种功德,然后由内在的思忆表现于外者才是持名念佛。因此,这里的念佛三昧还是属于禅定的范围为多,这也和慧思大师重视禅修相符。
常坐,即常坐三昧,这是依《文殊说般若经》、《文殊问般若经》所修的三昧,以九十日为期。独居静室,跏趺正坐,摒除恶觉,系缘法界,一念法界,(系缘是止,一念是观,法法融摄,故曰法界),信一切法皆是佛法,无前无后。若坐疲极,或睡盖所覆,不能遣却的时候,就当专称一佛名号,以求加护。除经行饮食便利之外,时刻相续,因为仅修常坐一行,故又称一行三昧。在一期当中,如果能够精勤不懈,念念无间,则能破除障业,显发实相之理。
苦行,这两个字是对前面修法华三昧、念佛三昧等的总结。要知道,修习这些三昧就表面现象来看,在身体上是很苦的。但如果得到法的利益,“禅悦为食”,那么苦也就不以为苦了,就看你如何发心起行了。
在四种三昧中,似乎少了非行非坐三昧,但实际上非行非坐三昧也不出于上面的三种行法,只是在一切时中,一切事上,随意作观,念起即觉,所以慧思大师称其为随自意三昧。你看:慧思大师圆寂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劝人要修行四种三昧,而智者大师在入寂前也说:“四种三昧,是汝明导。”师徒之间是何等的相似啊!
慧思大师的一生都非常地重视禅定的修习,在《法华安乐行义》中开宗明义地说:“法华经者,大乘顿觉,无师自悟,疾成佛道,一切世间,难信法门。凡是一切新学菩萨,欲求大乘,超过一切诸菩萨,疾成佛道,须持戒、忍辱、精进、勤修禅定,专心勤学法华三昧。”在《诸法无诤三昧法门》中亦云:“但使发心欲坐禅者,虽未得禅定,已胜十方一切论师,何况得禅定。”
我们知道,在慧思大师之前,中国禅法有两个系统,一个是以安世高为主的南传系声闻禅法,以数息为主;另一个是鸠摩罗什大师所传入的大乘禅法。但他们都是按照传统阿毗昙的系统一路走过来的,既使是罗什大师的禅法,也只是在观境上有所不同,而次第性未变。他们都没有办法从根本的禅理当中理直气壮地说:“我有一个禅法和声闻禅不一样。”没有!只有慧思大师有!慧思大师无师自悟以后说:《法华》的安乐行和这一切的禅法都不一样!前面我们也曾提到过,慧思大师对于阿毗昙等也是非常有研究的,在《无诤三昧》中就到处引毗昙为证,然而最终却又能超越之,自悟到完全有别于声闻禅法的天台实相禅。这些如果不是亲证之人,是根本办不到的,这也正是他了不起的地方。
慧思大师既然自己是从修禅定当中而得大利益的,他当然也希望别人能够依之而行,所以在圆寂之前说:“如果有十个人,能够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抱着必死的决心,经常修行法华三昧、念佛三昧和方等忏悔等种种行法,并且能够常期禅坐,修习苦行的,那么随便他有任何的需要,我都可以满足他,让他四事无缺,也就是即有法又有食。当然,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我就到远方去了,他方世界还等着我去弘化呢!”
大家也不妨自己掂量掂量,如果慧思大师是对你说这番话,你会不会答应?你可要考虑好了,慧思大师的门风可是非常孤峻的哟。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答应!当知佛祖出现于世,是以众生的机缘为依据的。就象火焰一样,有木柴才能烧得旺,否则就要熄灭了。现在既然众生没有机缘,于是慧思大师就“屏众敛念”,准备入寂了。屏众,遣除众人。敛念,收敛心念。
现在大家不妨闭起眼睛来想一想:慧思大师在当时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弟子灵辩,不觉号哭。师诃之曰:“恶魔!出去!众圣相迎,方论受生处,何惊吾耶?”
讲在士衡法师的《天台九祖传》中描写这一段说:“小僧灵辩,见师气绝,号吼大叫。”灵辩以为慧思大师已经没气圆寂了,情不自禁地大声号叫哭了起来。想不到慧思大师又睁开眼呵斥他说:“你这个恶魔,给我出去!众位圣人前来迎接我,我们正在讨论将要受生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惊动打扰我啊?”
预知时至、往生西方之类的,对于天台宗祖师来说,那是小Case。慧思大师在十年前的六月二十二日就已经说:“吾寄此山,正当十载,过此以后,必事远游。”而现在又正好是十年以后的六月二十二日,可谓分毫不差。至于往生的地方,那是和众位圣人开会来决定的,看看哪一个世界众生的缘分最先成熟,就先到哪一个世界去。自由自在,分身百界。要知道,象慧思大师这样的人是非常忙的,其它世界的众生都在翘首等着他去呢!
当灵辩大哭的时候,慧思大师就说他惊动了和圣人之间的讨论,这当然是一种示现。慧思大师自己绝对是不会受其影响的,但却也提醒我们普通的凡夫在临终时是最忌别人哭泣的。因为当时八识还没有完全离开这个肉体,如果有人哭泣的话,临终的人就会生起爱念,障碍他受生。据《经律异相》卷三十七经载:有一个在家居士,持戒非常精进,和一个沙门为道友。后来这位居士得了重病,将要死的时候,他的妻子在旁边不禁很伤心地哭了起来,于是就心生爱恋。死了以后,魂神随即还入于他妻子的鼻子当中,化生为鼻虫。结果他的妻子就一个劲地啼哭,停不下来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那个鼻虫随着鼻涕掉了下来,他的妻子这才知道原因,就想用脚去踩死它。沙门看到后就阻止了他的妻子,并告诉她说这条虫子就是你的丈夫所化生的。沙门又告诫鼻虫说:“本来在世的时候你精进持戒,死后应该是可以上生天界,得见诸佛的。就因为你临终的时候生起了一念的恩爱恋慕之心,这才化生为虫,你应该至诚忏悔才是。”鼻虫听了以后理解了沙门的意思,于是自我克责,不久命终,得生天界。
另外一个公案是光慧法师和我讲的,他说:有一个喇嘛吃素多年,临终的时候看到一头肥羊,心里就想:如果能够吃点肥羊肉,那该多好啊!结果死了以后转世为狼。可见,临终的一念是多么的重要。如果大家没有慧思大师这样的功夫,最好早作安排。
即端坐唱佛来迎,合掌而逝。颜色如生,异香满室。时太建九年六月二十二日,寿六十三,夏四十九。
讲慧思大师说了灵辩以后,就端身正坐,大声地说诸佛来迎接我了,于是双手合掌而入于寂灭。圆寂以后,颜色栩栩如生,异香充满整个室内。其时间为陈太建九年六月二十二日,亦即公元年,世寿63岁,夏腊为49腊。
夏,即夏腊,指比丘受戒以后,每年夏三月安居,其安居竟,经如法自恣即可增加一岁,谓之夏腊,又称法腊、戒腊、僧腊。然后以夏腊之多少来定比丘的坐次,谓之腊次。可见,夏腊、僧腊等都是必须经过安居才算的,而现在有些人把受戒的年数,甚至是出家的年数算作戒腊或僧腊,这是非常错误的。有些老和尚出家很长时间,也很早就受戒了,但如果没有进行安居,那么他就是零腊,按理是要走在有腊的年轻比丘后面的。
(乙四南岳隐栖期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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